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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6 第六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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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6   第六十六章

◎登基第五十八天(加量pro版)◎

他將戀人抱起, 邁入浴池,共同洗去身上的汙漬,又道:“陛下能回心轉意, 臣不勝感激, 只望陛下珍重自身, 其餘諸事, 皆由臣來處理。”

明慕挑眉看他:“你好嚴肅, 我都不習慣了。”

“小囝還記得宮中的親衛嗎?”任君瀾去蹭戀人的臉,柔軟的雪色肌膚因他的動作而留下輕微的紅痕,只是轉瞬即逝。

“記得的。”

明慕享受和戀人肌膚相貼的感覺,並不在意對方的小動作:“他們是你的親衛?”

“是。”

更準確來說, 是他一手帶出來的精銳,幾次跟著他出征,不論是單人作戰, 還是群體合作,都是盛朝的佼佼。

饒是如此, 幾次征戰下來, 也只剩下三十人不到。

“他們很擅長戎狄的弱點, 可以一當十, 若是遇到敵襲……小囝,你記住,讓他們帶你殺出重圍。

“再者, 先前教給你的快馬奔襲,可還記得?”

得到肯定的回答後,他又道:“這些日子, 小囝暫且和太傅告假, 於宮中多鍛煉些時間。宮中供給你用的馬都是極好的千裏馬, 速度驚人,最快的速度你控不住,但一日三百裏要有。”

明慕只用點頭就行。

見到戀人如此,任君瀾忍不住心中愛憐,親了親他的鼻尖,又道:“小囝會不會覺得我過了?”

“不會!瀾哥清楚戎狄,為我著想,才如此細致。”

明慕已經很會換位思考了。

他喜歡和戀人的親密無間。

“瀾哥愛我,是不是?”

“明知故問。”

前些天的隔閡在此時消散於無。

任君瀾知道自己無法更改小囝的決定,只能在細節之處用心,務必考慮到任何突發情況。

他多想一點,戀人的安全性就高一分。

“再有……瀾哥之前說的那個問題。其實先前就想和你說,我之所以嘲笑那封議和信中的狂語,是因為……”

明慕想到瀾哥說的那句,時常覺得他距離對方很遠。

只回想就忍不住叫人心疼。

側殿無人。

他貼到戀人耳邊,聲音很輕:“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。”

——

一旬時間轉瞬即逝。

明慕只覺得前一秒還在校場上瘋狂訓練,下一秒就被換上朝服,塞進了帝王儀仗中。

盛朝以紅為尊,他的儀仗乃至兩邊親衛,都是紅紅的一片,叫人色盲。

他的皇後一路送到城外,幾乎想爬上帝王儀仗,最後不甘不願地放棄,只道:“若是陛下有要事,及時通知臣。”

明慕點點頭。

這些日子,兵杖司已經找到了讓火箭發射更遠的方法,以往都是用一種特殊的硝石,作為火箭的動力來源。自陛下的“糖理論”提出之後,他們突發奇想,在硝石之中加入一定比例的糖,再不斷調整。

終於成功叫火箭的射程增加一倍!

小型火箭最少一百步,最多不超過二百,如今已經提升至二百三十步;中大型火箭的提升更多,幾乎可達五百步。

若不是糖珍貴,不能推廣使用,或可作為驛站之間通訊的工具。

射程增加、火藥配方改進……

明慕信心滿滿,只等到了北疆,尋找煤炭,提升燃料效率,獲得更高等級的鋼!

要是有現代的螺紋鋼就好了。

他也不要多,隨便找個工地收購一批,帶到古代來,那就是無所不利的神兵利器!

路要一步步走,飯要一口口地吃。

他看向與城內截然不同的景色,只道:“出發。”

儀仗緩緩動了。

自燕都前往北疆,快馬奔襲需要十三日,而動用帝王儀仗滿滿過去,便多了一個月時間。

看起來效率降低,實則效果更好些。

一路上的百姓對帝王出征這一消息都又些不可置信,他們都聽說過陛下的威名,可、可傳言和一個活生生的人,截然不同啊!

“聽說明日要經過我們這。”

有百姓早早在城門附近找了個合適的地方,哪怕遠遠地看一眼,都覺得此生無憾。

“定是因為北疆……那邊聽說……”

先前北疆的節節敗退,讓不少百姓心生恐慌,害怕戎狄遲早有一日會打到他們這,害怕自己家有人會上戰場。

但從頭至尾,都沒有人說出一句,害怕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園被盛朝割棄。

前朝偏居一隅,從未想過收覆北方。在此居住的漢人,只能當下等人,若是傷害了高等人的羊,得以死謝罪;但若是高等人殺死了一個下等人,只交些不輕不重的罰款便是……若是與本地官員的關系良好,這筆罰款還可以不用交。

回到中原王朝,起碼大家明面上是平等的,不用擔心高等人一個不高心,就抓來下等人取樂。

若是先帝,還會擔憂對方棄都,可面對陛下,再沒人會有這樣的擔憂。

在一片歡呼之聲中,只有一個人露出了不解之色,很快融入周圍人,也跟著歡呼起來。

等到人潮盡去,夜深人靜之時,他從暫居的小屋之中脫身,來到守城兵士的家中,瞬間露出了討好的笑意,演技驚人:“好兄弟,我婆娘說咱兒媳婦要生了,能不能給個方便,讓我出城。”

他一口極為熟爛的晉地話,與本地格格不入。

說完,這人又嘆氣:“我常年在外做生意,好不容易收了些好貨出來,卻遇見陛下出征,若是平日,我定不會走的。”

為了預防沿路中的危險,在陛下儀仗經過的時候,沿途的城池都得閉門,不許進出。

這人剛從外面回來,消息有些遲,便被關在城中了。

“這是上面的規矩,上官說,要是這時候走了一個人,就得要我一個頭。”

守門的兵卒也滿臉為難,戀戀不舍地看了對方送來的一應禮物,有些不舍:“聽說這次儀仗行路極快,只等一兩天,等你回家,便能直接看到那孩子了。”

那人只悶悶不樂地嘆氣:“只能如此,多謝兄弟。”

“又不是什麽大事,這算什麽。”守門兵卒滿不在乎地擺擺手。

回到暫居的小屋中,這人看到上首送來的一應糧食和藥材,忍不住露出煩悶的神色:“早不來晚不來,偏偏這個時候。”

他們晉商運送物資,都有自己的門路。但再怎麽神通廣大,也沒有超能力,東西還是得通過小路送去。

一路上都有接應的人。

上次的糧食送少了,那群戎狄們唧唧歪歪,甚至威脅要撕毀條議,說要將他們捅出去;盛朝之內,因為新稅法的緣故,淘汰下來的陳糧也沒有了。

隱田被一一清理,糧食也不好收集,南方的茶園更是重災之區。

以往他們繞過官府得到的茶葉,一部分爛貨、尾貨送往戎狄,其餘的則是二等當一等,一等當頂級,賣給西洋人。

他們出手大方,從私人手中購買還能繞過盛朝設下的限制,價格雖貴點,但也不算什麽。

如今一來,處處受限。

甚至他被困在城裏,這批貨也送不出去了。

“早不來晚不來,偏偏這個時候。”他呸了一聲。

假若只有自己,還能冒險出去,但是帶著這麽多東西,東家目前為了自保,又少有人出來,沒人接應。

原本輕輕松松能夠繞過官府的方法,現在居然都不見效了。

他只得嘆氣,心道反正那邊只能依靠晉商,若是遲了幾天,也不算什麽。

只是沒想到,今夜的動靜居然在一個時辰之後,就傳到了縣丞的耳中。

那守門兵卒越想越奇怪,戳了戳媳婦,道:“倘若我在外做生意,沒能在你生子之時回來,你會如何?”

“滾蛋。”

妻子被丈夫的半夜發瘋弄得煩不勝煩。

“不是,認真點,我今日遇到了……”

他簡單將今日的事說了一遍。

妻子起身,疑惑地皺眉:“明知妻子快要生產還出門經營,為何不提前回去,硬是卡著時間?”

“再者,女人何時誕子,連經年的老大夫都說不準,他為何信誓旦旦地說是這幾天?”

以往這點細節肯定不如何,可現下,陛下要從此經過,就不容他們忽視。

兵卒想了想,的確是這個道理,連夜出門,去找了縣丞。

以至於那人正在家中入睡,卻被一群官兵砸開門,團團圍住:“不許動!”

“若有異動,論罪處置!”

聽聞此話,那人倒是放棄了掙紮的心,只不住為自己喊冤:“大人,小民只是一個商人,緣何如此啊!”

“你是否清白,本官自有定論。”

縣丞大喝一聲:“搜!”

這人口中話語不盡不實,在他人搜查之時,縣丞開始細細盤問:“你從何處來?經商證呢?負責什麽範圍?”

這人:???

這都是什麽?

他怎麽都沒聽說過?

為什麽經商還要證?這不直接在本地盤了貨物,帶上路引便去往外地嗎?

幾番搜查下來,有兵卒匯報道:“大人,此人庫房中存了許多糧食,大多陳糧。”

縣丞面色逐漸嚴肅,用力一拍桌子:“大膽!”

“經營糧食一類,需要專門的糧證,並且需要在售賣地有十年以上的居住史,你一個商人,居然知法犯法,還公然售賣陳糧,帶走!”

這人:???

——

堂堂晉商,因為沒有經商證和糧證,被指責不是個正當商人,慘遭入獄。

甚至面臨一筆不菲的罰款。

這人都快氣笑了。

從他被發現至今,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詼諧。

此時,縣丞還在給他講法:“北疆為軍事重地,地位特殊,為了防止間諜來往行走,於商人多了許多限制。”

普通農人一年到頭也就走親訪友,距離可能都不會超過兩個村,唯有商人,來來往往,容易夾帶各種信息。

行商證需要本地縣官的擔保,然後辦理。

若販賣貨物較為特殊,如藥材、糧食、鹽等,不能隨意送去外地販賣,不然,將海鹽送往缺鹽的地方,貿然加價幾十倍甚至上百倍販賣……

用陛下的話來說,基本生活物資的價格應控制在具體的標準內,可以根據路上損耗適當加價。必需品應走薄利多銷原則。

所以糧食等物,也有各自的證,並且需要在某地有十年以上的居住史,才可販賣。

當然,官府售賣不在於內。

當然,官府售賣價格稍稍貴,但是穩定,不會根據本地情況出現某種貨物的價格攀升。

有了官府售賣,其他的商人價格也會稍稍控制,穩定在某一水平線內。

總而言之,這套方法還在試點,沒有立刻推向全國。

北疆就是試點之一。

縣丞拿來這些日子的商人往來記錄,卻沒有從其中發現這人的名字,立刻肅起臉:“你從哪裏來的?怎麽進城?為何沒有你的名字。”

“回大人,我是外地來的,不知道這些規矩,入城時只說是個小民……”

“胡說八道!”

縣丞眼睛一瞪:“現在入城都要仔細盤問,特別是針對外地人,你這話豈不是說守門疏忽職守?”

他們要拿年度最佳團隊名頭,上上下下都卯著勁,怎麽可能出現這種情況!

那人:……

這裏有晉商的據點,所以是晚上偷渡進來的,的確沒有記錄。

可是他們是晉商啊!

那種引領全國商人,率先出現“東頭”和“票號”的晉商!

他也沒去深山老林,只是在戎狄之間走了幾趟,最多三個月!

怎麽回來盛朝之後,整個世界都變成他看不懂的樣子了?

“大人,這些是我的疏忽……”那人咬了咬牙,終於打算說出自己的身份,“我是晉商,先前去的地方偏僻,沒想過這些……若大人願意給個面子,我們晉商必有厚謝。”

以往,只要說出這個名頭,這些縣令縣丞,再怎麽不滿都會給一二分的方便。

原因無他,晉商涉及極廣,下手百無禁忌,內部又極為團結,若是惹了一人,就相當於惹了整個晉商。

先前又有直接對官員下手的傳聞……

本以為拿出晉商的名頭,對方總得收斂了。

那縣丞甚至更為高聲:“什麽商都不管用!試圖賄賂公職人員!無證行商,配合態度極差!”

“再者,北疆是軍事重地,本官有合理理由懷疑,你是來往的奸細之一!”

如今正值陛下出征,上上下下都提著勁。沒見那守門的兵卒只見一點疑慮,都要匯報給縣丞嗎?

結果問下來,越問疑慮越多,不關著才有鬼。

晉商一直不是什麽好名聲啊。

那人就這麽被丟進了不見天日的地牢中,心中憋屈簡直無處訴說——

到底是怎麽回事??

——

一路極快。

明慕不耐煩磨磨唧唧的儀仗,早早上了馬。

他特別清點過,帝王的親衛足有幾百號人,其中精銳能有一百多,精銳的占比極高。

其他邊防派來的兵卒,看起來都很有軍隊的氣勢,就算派來的不全是精銳,也是稍稍頂尖的那一批。

北疆如今有十萬人,他帶來的也不算多,僅五萬大軍——僅指有戰鬥力的人。

當然,吹出去是五十萬人。

最先動身的估計已經到了目的地,後出發的也逐漸跟上,偏偏他這邊跟著儀仗,不能隨意拋下。

君王的儀仗不僅僅是威儀,也是一層防禦。

八月底,天氣依舊炎熱。

闞英跟上來,額頭都是汗,心道這朝臣和皇後殿下到底怎麽回事,居然真就同意了荒謬的請求,讓陛下離開燕都了。

現在好了,沒有人能盯著陛下,直接海闊憑魚躍,天高任鳥飛了。

“陛下,咱們的行軍速度、已經、已經夠快了。至多七天,便能到大同。”

分明每日休息時,陛下也很不舒服,白日卻完全不想著休息。

“比我想象的稍微快一點。”明慕盤算了一下。

他還以為需要半個月呢。

……等等,所以是不是他算錯距離了?

明慕一直以來,都是根據後世地圖的長度計算,可他完全忘了一點:如今的地圖,和前世地圖完全、完全不一樣。

差距很多。

“也就是說,若軍情加急,只需六日便能到達燕都?”明慕忽然問。

他之前一直是算八九天。

闞英估算了一下二地距離,道:“先帝棄地,三日即可。”

開國時,太祖在更遠的北疆設置了防鎮,更北的地方也在盛朝的管轄範圍內。

但先帝嫌棄那些地方太遠,又少有人交稅,幹脆自作主張將防線回縮,主動放棄了邊防的優勢。

而草原上的戎狄能夠跨越曾經的防線,來到更深的內陸——這就是棄地。

三日!

按照目前八百裏加急的速度,也就兩千四百裏,一千多公裏而已。

“還真是守門了。”明慕抹了一把臉,感覺自己整個皇帝當得還真是糊裏糊塗。

誰走到半路上才發現一直算錯時間了。

“是我忽略了這點,前面……我記得是宣寧縣?”

這一路的路線都規劃好了,明慕天天晚上看簡易輿圖,倒是對一路上的各個地點很清楚。

只是盡管如此,他還是沒意識到自己的時間算錯了,真是有種荒謬的搞笑。

見陛下終於有休息的意思,闞英急忙道:“正是。”

明慕點點頭:“先去宣寧縣休整一日。”

由於古代軍隊的通信效率很慢,他們人又多,因此明慕倒是找出號角與旗幟,弄出一套簡單的旗語,利用這個快速在軍中傳遞信號。

不僅如此,他還要求行軍時必須規整有方陣,不同兵種分開,規規整整的,一下子清晰不少。

距離前世的閱兵還有些距離,但是在現在已經算的上一景。

闞英見了,還道:“若不是知道厲將軍的人還在路上,奴婢估計都要以為,這些人都是厲家軍了。”

“哦,厲家軍也是如此?”

明慕心裏一動。

這倒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戚家軍。

傳說戚家軍紀律嚴明,作戰經驗豐富,各個都是精銳。

“的確呢,陛下。”闞英熟練地控制韁繩,跟在陛下身後。

“我有心想將他那套方法推廣到全軍。”明慕思考了一陣,目光灼灼發亮,“到時候,我盛朝便是戰無不勝,攻無不克了。”

“奴婢聽說,厲家軍給的條件豐厚哩。”

“這是正常,沒錢養什麽兵。”

明慕對花錢這事已經麻木了。

當他終於好不容易有點起色,有了一筆富裕的錢,總能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把它花掉。

簡直天生散財童子聖體。

三言兩語間,宣化縣已經到了。

明慕只點了親衛隨行進城。

當他下令之後,自有宮侍乃至親衛入縣城,將情況告知,快速收拾出城中最好的房子,給陛下暫時休息。

而當地的縣令也派出差役,安撫民眾,做好接駕的準備。

“縣令大人,那位商人……”

縣丞想到前幾日抓來的晉商,此刻不免興奮道:“要不要直接告訴陛下?”

縣令左右搖擺,最終道:“陛下只在這停留一日,若召見我們,便將情況告知。若不召見,咱們不是已經給知府發信函了嗎?”

兩人簡單地商量好,又等了半天,終於迎來了陛下。

百姓們都遷回家中,不讓隨意出門,是為了預防歹人混入其中,此時居住位置比較好的,都悄悄掀開窗戶往外看。

可惜距離太遠,只能遠遠看到一個少年騎在馬上,姿態從容。

“見過陛下。”縣衙中的官吏皆跪身行禮。

“先免禮吧,我只暫住一日,明天便起程了,你們不用拘束。”

少年從馬上一躍而下,經過多日的訓練,他的動作已經很嫻熟了。

“再有,這附近有沒有煤?”

明慕依稀記得,山西仿佛是產煤大省。

他在行路時發現,為了節省燃料,很多士兵是直接飲用生水的,只在做飯時會燒一些熱水。軍糧也都是那種幹得能噎人的大餅,一口咬下去牙都快崩碎。

明慕曾經讓人給他找來一塊,吃慣了精細食物,這塊硬的要死、灰撲撲的餅子幾乎完全吃不下去,只能泡在水中,才能吞下。

……軍糧刻不容緩!

沒有前線戰士拋頭顱灑熱血,結果吃都吃不好的道理!

明慕心中只嘆氣。

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,恨不得直接來個影分身。

此時只是隨口一問,具體情況問山西巡撫,或許能得到更準確的回答。

“啟稟陛下,卻有此物。”

此時倒是給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。

開口的事宣化縣的縣令,他只恭敬道:“但是那些石頭燒起來有怪味,還有人因此中毒生病,所以少用。”

見陛下對此感興趣,他又道:“臣可著人找來一些給陛下看看。”

“可!”

明慕的好運氣再一次發揮作用,一路上他只在宣化縣停下過,卻立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。

運氣真好嘿!

這些黑石頭倒是常見——起碼在宣化縣是如此——不多時,就讓人找來了一筐。

黑呼呼的,看起來很不起眼,在明慕眼裏,確實最大的寶藏!

他好奇地伸手撥弄,立刻沾染了一手的灰。

闞英拿出絹帕,預備給陛下擦手,卻見陛下擺擺手:“沒事,一會再弄。”

剛開采的原煤雖然能直接使用,但是其中包含許多雜質,不僅燃燒效率不高,還會釋放有害物質。

想要初步去除原煤的雜質,方法非常簡單,即——水洗。

只要洗過一次,就能去除其中大約一半的雜質,能夠使用了,這也是沒有化工廠之前最簡單的處理方式。

這些煤可以砸碎,制成後世常見的蜂窩煤,增加燃燒面積,使其燃燒得更為透徹。

不過因此造成的汙水需要妥善處理……汙染若是不好好處理,很有可能會變成工業時期的大英,倫敦上空始終又蒙霧纏繞,居民的平均壽命銳減到二三十歲——當然,不全是汙染的負面作用,更多是資本太過壓榨底層的勞動人民。

沒有一個強有力且有目標的政府,是無法制止這種情況的……

好可恨啊,馬.克.思和恩.格.斯兩位前輩得到十八世紀才能出生。

他來早了!!!

等等,好像又一次跑遠了。

明慕將註意力強行拉回來,聚焦在手中的煤炭上,道:“我著人去戶部送信,讓他們批一筆款目,用以開礦洗煤。”

軍工廠沒有燃料就是扯淡,還好距離大同不遠處,就有煤礦。

“戶部的錢批下來很慢,我會先讓皇後從內庫支一筆,等銀兩到時,便請縣令先組織人手,開展洗煤,送去北疆。”明慕簡單地做了個規劃,“若是雇傭百姓,要給酬勞,不能強迫。”

內庫的錢應該是……夠的吧。

縣令用力點頭。

自新稅法頒布以來,不說別的,起碼燕都周圍快速響應,以往的漏稅都一一補上,庫中難得豐潤了一筆,隨後將其中七成送去燕都戶部,其餘的則是作為“發展資金”,一筆筆出入必須有明細。

縣令不是個胸懷大志之人,這筆錢簡直拿了燙手,不知道如何使用,恨不得一起送往燕都。如今陛下說這個有用,立刻拍胸脯保證:“陛下,不必戶部出錢,咱們地方便能拿出這筆!”

“志氣不小嘛,不過還是要戶部那邊先做計劃。”

煤炭意義深遠,絕對不能再弄個草臺班子出來,一開始的規章制度就要制定好。

“你們縣衙的錢是備用資金,戶部只會給工人普通工資,如果你們想激發一下工人積極性,給出獎金,這筆錢是自己掏……”

“陛下說的有道理,可是咱們縣都窮慣了,少見這麽多錢,一天到晚的,心裏不安……”縣丞見同僚和陛下搭上話了,自己也不甘示弱,主動開口道。

這倒也是。

上下官員肯定有貪汙受賄的情況,沒必要將銀兩都放在這裏,惹得人眼熱。

不論是丟了還是別的,都不好說。

“我記著如今是有銀票,是戶部哪個司在管?”明慕問。

闞英見陛下一時半會是脫不開身了,叫了縣衙中的人燒水,看到那些茶葉梗子簡直自己都要心梗了,拿來了隨行帶的茶,對水質也挑挑揀揀。

他們陛下,在皇宮中,何曾吃過這樣的苦!

隨後又指揮人去弄些墊腹的糕點,再叫陛下坐在上首,縣衙中的冰也取用了一些,根本不拿自己當外人。

聽到陛下的問題,更是搶先回答:“陛下,開國時倒是戶部在管,只是百姓不認賬,少有人用……後來就漸漸的放手,票號一事,多是民間大商在管。”

明慕:“???”

不是。

他知道古代很草臺班子,沒想到這麽草臺班子啊!

這麽重要的東西,居然讓民間管???

你們也太自由了吧?

真是老壽星上吊——活膩歪了。

“……怪我,這麽久了也沒發現。”

明慕簡直快崩潰了。

這種感覺,宛如辛辛苦苦割了一天一夜的麥子,回頭一看全割的鄰居家,自家的甚至只長出個苗苗,這誰不絕望。

他年幼時,少用銀票,基本沒見過那麽多錢;等來燕都後,一應事情也不需要他付錢,只需張口就行。

誰知道……誰知道……

可惡!

“……總之,縣令先組織人手,等燕都的錢下來就開工,一定要註意安全,煤礦很容易爆炸。”明慕揉了揉額頭,“至於其他的,我得立刻寫信給內閣。”

哪有這樣的道理!

“這大商又是什麽?”明慕問道。

“回陛下,是專指晉地的商人,又叫作晉商。”

這次,輪到縣令看準機會,開了口,又道:“實不相瞞,前些日子縣中有人行蹤詭譎,著人盤問後發現,此人正是晉商之一。”

晉商啊……

明慕的確記得,明清時期,有五大商幫,以晉商歷史最為悠遠,實力強悍……這個時空,貌似也是如此。

只是他記得,晉商是在明末之事徹底崛起,於清發揚光大,徹底成為一股不可輕視的實力……

如今,便已經出現了?

“那人如何行蹤詭譎?”明慕猜想了幾個,“夜半出門?探查縣衙?”

縣令搖頭,道:“他販賣陳糧,沒有辦.證。”

糧食?

如今雖不是收獲的季節,但百姓基本不缺糧食,特別是北方。

土豆和紅薯已經下發,百姓自可在家中種地,只需三個月便能成熟,各地縣令也會督促百姓種植,不需要多大的地方,只在房前屋後開一塊菜田,就能收獲不少。

無論如何,家中有餘糧,心中才不慌。

再者,就算買糧食,也不會買陳糧。陳糧吃了不頂餓,甚至有人將發黴的糧食以次充好地賣,價格雖然低,但買的人不算多。

“他有多少陳糧?”明慕微微擰眉,心裏生出了一個怪異的猜想:

他們不會是送來北疆的吧?

明慕被激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。

軍糧不缺!他著人檢查了許多次,難得鐵血手腕,若是有人敢在軍糧上下手,一律殺無赦。

況且,軍中就算缺糧,也不會找個鬼鬼祟祟的人送來,而是在附近招標,尋找最合適的供應商——吃的上不能馬虎。

更別說送來陳糧。

難不成……是送給戎狄的?

戎狄雖勝,也是慘勝,缺衣少糧,殘兵困守城中。如果明慕願意耗費時間,和對方耗費下去,最多三個月,對方自己就能困死在城中。

只是大軍開撥,每一天都在耗錢,假若盛朝跟著耗這麽長時間,軍費一定會捅出天大的窟窿。

所以明慕想速戰速決,徹底將對方解決。

若戎狄有糧食供應,就能更快地恢覆元氣,以後開戰,就會損傷更多的盛朝士兵!

明慕沈思著,手中不穩,茶杯倏忽掉落,砸到地上,發出清脆的裂響。

茶水四濺,沾濕了他的衣擺。

“開堂審訊,我得知道,這批糧食到底是送去哪的。”

他緊緊捏拳,目光是毫不掩飾的鋒銳:“假若他們是送去北疆……我看,晉商也不必存在了。”

審訊結果毫不意外。

此人幾乎沒堅持一輪,便將他們的計劃完全吐露——也是,若真是願意一點一點走南闖北地當個普通商人賺錢,又何必做出這種殺頭的大事?

這人不算中心層,只能算個外圍的頭頭。

饒是如此,吐露的東西也足以讓所有人震撼……

他們居然是從十多年前便開始和戎狄之間的交易。

糧食最多,其次是茶葉鹽巴,都是草原上需要的東西,甚至還有人弄來了鐵器。

明慕大為震撼:“朝廷沒人管管嗎?”

倒賣國.有.資.產,每人都得吃花生米!每個人!

“先前朝中管過,但是查案的巡按禦史被殺了……之後,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……”

明慕:“???”

他是真的有點沒辦法理解。

這個年代,朝廷也算掌握了火器資源,直接開炮平推不行?

他們總不能把資產轉移至國外……瑞士銀行還得幾百年後才得出來呢。

但想到現在大部分百姓將銀兩存放在他們那裏,這個方法又不行,人家要是直接塞船上沈到海裏,幾百年後才有那個技術拿出來。

而盛朝的金錢流通以白銀為主,原本搖搖欲墜的經濟市場遭受痛擊……引發一連串的負面反應,鬼知道最後會出現什麽樣子。

“這就是朝廷掌握國有資產的重要性……我好想罵人。”

明慕忍著怒火,讓人找來紙和筆,飛速寫信。

一定要告訴瀾哥!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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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路人丁 40瓶;唐九、木方 20瓶;星落 4瓶;打工仔絲絲du、茶·荼、木a. 3瓶;Erudit 2瓶;榮寶、炏汐、朝俞and自習、本草綱目說艾灸治百病、殘卷倚雲樓、小碗菜菜、愚閑、南燕、蕊蕊不是芮 1瓶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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